“大队长，都被你看出来了。前天接到家里电话，我母亲得了心肌炎，我想请假回去探望，但现在正是二级战备期，执勤任务重，请不了假。”

    “这样吧，你先问一下情况，还有几天二级战备任务解除你就赶回去。”

    杨安保与常媛通气后商定，第二天在大队组织为吴俊母亲捐款活动。一周后，吴俊报告说母亲那边来电称病情已明显好转，不需回去探望，叫他安心服役，而且感谢大队捐助的八千元钱。吴俊问母亲说大队一共捐款五千元，怎么变成八千了呢，母亲说一共收到两笔汇款，一笔五千，一笔三千，五千的落款是龙山区消防大队，三千落的是你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让杨安保也有点迷惑，凭直觉判定这是常媛的个人捐款，有一个依据就是那天通信员小蒋去汇款回来，常媛正好在队里，她还特地问了小蒋吴俊的家庭住址。

    “常教，你个人捐款为什么不留自己的名字。”杨安保直问道。

    “什么捐款？”常媛略显诧异地反问。

    “直说了吧，你的捐款转了一圈儿到了我这里，是吴俊家里退回来的，由于你没留自己名字，让我一通好找。”

    “这不可以的，那仅仅是一点心意。”

    “那就对了，兵不厌诈，这一招管用。”

    从杨安保微带狡黠的笑脸上，常媛知道中了他的诡计。

    有人敲杨安保办公室的门，声音特别地响，无所顾忌的像是主人在敲自家的门。龙山大队原大队长邱文山来到大队，一是工作，二是叙旧。邱文山是杨安保的前任，现已转业安置任龙山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

    “半年多没来大队，鸟枪换炮了！”邱文山是针对大队后添的云梯车等重型装备和新搞的室内装饰。

    “都是邱局当年基础打的好。”杨安保一贯喜欢把功劳记在别人的头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知道大队就这么三四个干部，工作压力确实很大，要带好兵，要抓训练和灭火执勤，随时要紧急出警，还要搞防火监督检查、建筑工程审核和火灾事故调查。老实讲我从中队长到大队长连续八年没有在家过年，最重要的是神经总是绷紧的，你看我现在才四十出头，两鬓斑白，别人都以为我接近五十了。说实在话，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轻松。”邱文山像一回娘家就有倾诉欲望的闺女，说到动情处难以自制，一时似乎忘了跟自己的继任者杨安保说这些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现在当局长就不需要负责任了吗？”杨安保的意思是在其位，谋其政，你既然是有责任感的人，到了哪里都会领受到责任的压力。

    “副局长，纠正一下。目前都兴这一把手负责制，副职还是不一样，所以人说穿衣穿布，吃菜吃素，当官当副。”

    “正职要干正事，副职也得负责。恕我直言，从法律的角度看，副职是受正职委托的直接管理人，出了事一般都是副职打头里扛着。当然有时也有扯皮，为了防止推卸责任，我们大队就不设副大队长一职。”邱文山听得出这是玩笑话，杨安保压根没有拿他当外人。

    “谈正事吧。局里最近安排对全区安全形势进行调研，主要是调查安全事故中的死亡率，制定下年度安全综合治理目标，明年全年事故亡人指标要求控制在三人以内，火灾这一块指标是万分之零点零一四，我们区人口多一些，但算一下最多也只能占一个，这也是市里根据上级机关确定的任务指标分解的。”杨安保听得出邱文山名义是调研，实际已偏离调研的路线，走的是下达任务之前的通气程序，因为这些指标他自己也无权变动了，更不要说消防大队能作多大主了。

    “目前全省都在施行社区零火灾和县区火灾零死亡的创建工作，我们也正在积极地与各社会单位和公安派出所就这一工作作出细致的部署。但扪心自问，这一个指标是否会被突破，不是你我在这里这么一比划能包干得了的。”一向自信的杨安保在这个问题上无奈似乎占了信心的上风。

    火灾防控是一项社会群防群治的综合工程，谁也不希望事故发生，更没有哪个单位或家庭不期望能够永久规避伤亡风险。但在目前群众消防安全责任和法制观念都还有待进一步提高的形势下，单位与个人的责任主体意识没有完全树立起来，目前工作主要还是依赖消防监管去推进，职能部门一家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你讲得有道理，消防是民生工程，但火灾的发生有一定的偶然因素，死亡人数指标的确定本身有它不科学的地方，这一点我也很清楚。”邱文山又回到了调研的轨道上。

    “每个单位好比是一辆车，好多车都没了原动力，我们消防队不仅要开好自己的车，还要派人四下去推车，增加一倍编制也还会警力不足。”

    “合理的不一定完全合法，合法的也不一定就完全合理。”邱文山比杨安保更感无奈。或许无数安全工作人士都有同样的认知、压力与无奈，从中央到地方，不能说安全工作不被重视，但令人扼腕和痛心疾首的是每年都有大量事故发生的事实是不争的，就像报上一篇针对安全事故的评论中说的：房价总在大力控制中上涨，事故又在严格防范中发生。

    傍晚时分，哨音响起，有人以为吃饭提前了，但紧接着这哨音又连续响了两声，无人怠慢，这是大队紧急集合哨。

    前后一分钟不到，全体列队完毕，自行立正。“请稍息！”杨安保向队伍敬礼后临时下达了一项特别的救援任务，无需动用任何救援工具需要的是真情和鲜血。接到市里通知，下午滨湖大道上发生一起车祸，三名小学生被出租车撞了，其中一名严重者现正在医院急救，生命垂危。医院告知，重伤者为O型血，市中心血站血源告急，希望社会组织献血。“为拯救生命献出一份爱心，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全大队所有O型血的同志立马跟我一起去医院。”

    这已是龙山大队两年来第三次参加有组织的献血。“视人民为父母，把驻地当故乡”，这是中国军人的集体座右铭，言必行，行必果，消防部队对外说到做到，对内强调更多的是要做就做最好，做好也不骄傲。一年一度的行政机关行风评议他们总是位居前列，这并不代表尽善尽美，也或许是相形之下容易被凸显的缘故。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时代，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痛恨各业各界不负责任的承诺或华而不实的行止，其中已被推向风口浪尖的当属那些大张旗鼓请名人代言虚夸的药品，只见广告不见疗效，何故？有知根知底者抖出真相：包装精美玲珑的药是假的，一本正经讲解的专家也是假的，煞有介事的代言言过其实，代言人自己根本不用甚至不信。

    医院负责采血的医务人员为了保证官兵们的正常工作训练，只同意每人抽取两百毫升，但大家一致要求多抽些。吴俊对医生说“多抽点，我不怕抽血就怕扎针，O型血大队就我们几个人，省得回头要是不够了还得扎。”献到三百毫升时，新兵小潘明显出现了头晕、脸色发白等不适症状，仍毅然决然地坚持献出四百毫升。最终献血工作顺利完成，立竿见影，伤者脱离生命危险。

    “在许多人期待和赞许的眼光中，还带着体温的鲜血流进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孩子的血管，龙山区消防大队官兵又一次用无声的语言践行了他们情为民所系的诺言，不断为血浓于水的巨著续写下新篇。”第二天的《长淮日报》在报眼位置对大队的献血行动作了这样的报道。

    长淮电视台与龙山大队多年来一直有约，及时提供各类消防新闻线索。这次杨安保特地不与电视台记者联系，本以为这献血速去速回，让官兵们可以躲避摄像镜头的照扰，集体当一回无名英雄，却不知在这信息时代，专职兼职记者、通信员、网民、线人可以说无孔不入，加上大大小小的摄像机、摄像头、照相机、手机、录音笔等信息记录设备的高度普及，不要说坏事传千里，想要好事不出门也难，怪不得某社会聚焦电视节目中一位怕被曝光的经营者面对被偷拍的摄像头，还口口声声说这年头干啥事都要长个心眼，并特别叮嘱要时时刻刻“防火防盗防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