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当今世道流行直白，有很多年轻人谈对象就直问有没有房子车子，老爸是干什么的，不如意称心的就免谈。长淮市就有一被人热议的知名女子，先是嫁给了个富二代，接着离了再嫁给百万富商，最终的归宿是千万资产的名流。当然这位名流也已经是一婚再婚，而且年龄上比现任的岳母还大出一岁。社会进步了，人的理念也在飞跃，对于无论怎样新鲜的事物，现时代的人都能接纳而不觉得奇怪，比较“潮”的说法是：“存在就是合理的，消失也是必须的”。

    这天，龙山大队就来了一位说话直白的大款模样的人，典型的“自来熟”型，虽然远道而来素昧平生却毫无顾忌地径直找到杨安保，自我介绍说自己姓贾，贾宝玉的贾，非假冒的假，做的是消防产品生意，而且在省里都有人能够帮上忙，如果有诚意合作愿意三七开分成。“你只需动口不需动手，在工程中帮助推介一下，具体工作我们来做，只有利润没有风险，一切后果皆由我公司承担。”这话杨安保听着有些耳熟，想想原来是早前某照相机的一句有名的广告词：你只需轻按快门，剩余的事我们完成。

    “你看我们是做生意的料吗？”对消防工程施工与消防产品经营方面，处在大队负责人的岗位可谓瓜田李下，杨安保不仅自己防意如城，还严格要求大队其他官兵慎独慎微，坚决不涉足违禁的浑水。尽管如此，出于给对方的面子，杨安保并没有直白地用批评教育作答。

    “要是嫌低了，可以六四兑现。”只有见好就上，哪有见好则退之理，对方显然以为杨安保是在要价。

    “我是现役军人，我要是想做生意就不来消防队当兵了。我看在这方面还是不要搞警民共建为好。”在杨安保的眼里，生意人以利为重，而军人以义为重，二者泾渭分明，当兵做生意无异于见利忘义。

    “这个可以两不误吗。”自以为手眼通天的贾大款不屈不挠。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对你们来说，钻研生意是敬业，对我们来说做生意则是一条严禁触碰的高压线。将来也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但必须是我脱了这身警服离队的那天。”

    “你们消防部队确实很辛苦，听说你也是地方院校毕业的，请问杨大队长当初怎么选择到消防部队的呢？”贾大款见话不投机，只好换个话题扯上几句闲话缓和气氛。

    杨安保不语。

    “我有位朋友在福建消防，五六年前自己打报告要求转业，现在专做消防工程，非常很成功，估计资产已有上千万。”贾大款没有作最后放弃。

    “那非常很好。你要是不着急，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经历的一件事，也许这跟我选择当消防兵有一定关系。”儿时的这件事，杨安保还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这对他后来的携笔从戎之举起着决定性作用。

    那年，六七岁的杨安保跟伙伴小龙一块儿玩过家家游戏，小龙是自己启蒙老师的儿子。为了追求仿真效果，两人竟然从家里拿来火柴生火做饭，不小心引着了草垛，又延烧到了老师家里的房子，结果小龙的奶奶一人在家，奋力救火，毕竟力不从心，不仅房子烧塌了，小龙的奶奶也没能逃离出来。记忆已经模糊，但小龙奶奶躺在一扇门板上，脸上蒙着白布，众人违着恸哭的场景至今仍在杨安保脑际萦绕，这场悲剧让两个幼嫩的心灵第一次品尝到了自责的滋味，也成了杨安保心头永远的痛。

    隐隐地，杨安保心底被烙下了对火灾的仇怨，直到有一天消防部队到自己所在的学院征兵，杨安保第一个报了志愿。这个志愿对别人或许是临时起意，而对杨安保而言却是一个夙愿。当初杨安保还担心这专业是否对口，部队的领导回答耐人寻味：“你们都错把消防与灭火划等号，其实消防部队有很多不同岗位，灭火的任务占不到三分之一，最为重要的工作是防火监督和执法，就看你是否学好了，学好了就对口，学不好就不对口。”

    玩火酿成了灾难，也促成一名青年走进红门成为一位消防卫士，这就是杨安保鲜为人知的心路历程，之后杨安保的弟弟杨安宁也步其后尘去了东北某市消防部队服役。获知背景，贾大款似乎悟出点什么来，没有再强求，客套地要请杨安保吃饭，被谢绝后只好留下一张名片，说声“以后有空多联系”怏怏离去。

    晚间，省城那边捷报传来，大比武中支队荣获总成绩亚军，秦帅超水平发挥，一举拿了两个单项第一和一个第三，总队分管业务的副总队长颁发证书时公开称誉他为新科状元。据悉，总队已经按照比武奖励之规定，确定给秦帅记个人二等功一次，五千元的奖金秦帅已明确表示全部捐出，资助给与支队结对子的帮扶对象?D?D郊区大坪村小学的十位小学生。

    最近一周，常媛被支队抽调为全市各大队官兵作心理咨询辅导去了，这是支队组织的内部大培训教育系列动作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几课分别是市委讲师团副团长主讲“科学发展观理论体系”、陆军学院教授讲授“当代军人核心价值观内涵”、市公安局刑侦专家讲解“应急谈判技巧”以及支队火调工程师小崔的“火灾调查询问与讯问方法”、支队军医的“伤员紧急救护常识”等。

    干部看兵、老兵看新兵一般都能看出一些门道，这就是过来人多经历练的优势。这天杨安保就发现新兵吴俊的情绪有些低落，像是有什么心思。吴俊下得一手好棋，曾在支队组织的象棋比赛中额外搞了一场让人刮目相看的表演赛，他像个大师一人同时对战五人。杨安保特地借下象棋的时间和吴俊单独聊聊天。杨安保先是鼓励吴俊说：“不说远的，就说秦帅，他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一兵到今天成长为全省比武的佼佼者，靠的是什么，一个字练，两个字苦练。你们为国家效力，部队也在尽力为你们的成长进步创造条件，但主要还是靠自己。哎，你棋下得好，我考你个问题，你知道这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好像国际象棋里多一个皇后。”

    “那就叫后，但这不是本质区别。”

    “这个还真不清楚。”

    “中国象棋将帅的皇权是至高无上的，始终蜷缩在宫中出不了远门，两侧有相有士护卫着，而且形影不离，可一旦士相被除掉，将帅离灭亡就不远了，而国际象棋中的帅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他可以出宫指挥，也可以逃亡，不得已时还亲自上阵搏杀，有时完全靠自己的机智求得和局，但在逆境中必须沉着应战，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言放弃。”

    “还的确是，这样似乎更人性化一些。”